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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辫】说好的一辈子(一发完)

放肆:

***伪现背延伸、小学生文笔、无逻辑


***重度OOC、好都是两位老师的、锅是我的


***甜不甜要看个人想法了


 


0、


快要四十岁的小张老师觉得自己莫名有点焦躁,他左手食指不耐烦的敲着桌面,表情严肃不苟言笑。


果然这种时候杨九郎不在,只有自己的话,真是烦透了。


他心中暗忖谁要是敢把他半个月后的生日专场搞砸了,他可能会生吞了谁。这一场,无关其他,只对他与九郎来说,太重要了。


1、


休息室里气氛很沉,后面的商演有个流程怎么安排都显得有些硬。


这次为了力捧新的孩子,他和九郎出场的时间要把握的很巧妙。多了少了都不行,还要卡十二点庆生,这就很麻烦。


张云雷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过于粗略的流程表,蹙着眉不说话。


外面的雨点子裹着雪砾噼里啪啦的砸在玻璃上,让人越发的不敢言语。


走廊尽头的书馆有霄字科的师弟在说书,说的是《德云纪事》,现在火得不要不要的。


透过漫长的走廊,隐约能听见说书人又在拿三庆园的‘老两口’在砸挂。


——要说九辫那是谁?德云子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平西王侯和他的王妃呀,那就是天造的一对儿地设的一双……


潮涌般的掌声与叫好声瞬间铺天盖地而来,张云雷无奈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得,现在全社磕九辫都快成了传统了。


不管什么演出,只要气氛稍有一点泥,这帮小兔崽子准就爱拿他俩砸个挂热场子。说来也蹊跷,那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们居然还就吃这套。


从前玩微博刷抖音玩儿的飞起、自诩为潮的很的小张老师,莫名觉得自己越来越弄不懂现在的这些孩子们了。


他轻轻咳了两声,没说话。


从昨天起,他隐隐就有了点感冒的迹象,嗓子生疼。只是他不爱将这些小病小痛挂在嘴上,挺挺也就过去了。


看着屋子里毕恭毕敬的小师弟们,他不由得低头默默叹了口气。


这群家伙怎么跟杨九郎就一个两个都皮的像个猴子,到了自己面前,反而成了被压在了五指山下的德行了?


说来也是感叹,他和杨九郎一手捧起来的小角儿们,现在基本也都能独当一面了。


说是师弟,其实霄字科以后,师父就很少亲自带徒弟了。大都是社里这些个前几科的师兄,三个一帮两个一伙的带着。


从小园子到商演,尽心尽力。


张老师私下里认真负责性子也冷,分到八队的小师弟们很少有不怕他的。


上次壮壮过来说书,看着几个龙字腾字科的师弟在挨训,笑指着一堆小孩儿调侃上一句,瞧瞧这还真叫慈父严母。


杨九郎摊在沙发上看球,听壮壮这么说也不生气,就笑着一挥手,说了捧哏的四字真言——去你的吧!


就算是真懒得理这对儿幼稚的师兄弟,板着脸的八队队长还是没忍住露出几分笑模样来。


2、


参加商演的几对小角儿都在低头研究这次出什么活儿,有的捧哏和逗哏意见不和,难免你来我往的争执上几句。


张云雷不自觉就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和搭档。


那时候他和杨九郎也是从小角儿熬过来的,却好像从来没有为了出什么活而吵过。他和杨九郎的默契,有时候好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讶异。


 


正感慨,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以张云雷的性子本应该马上挂断电话的,可他垂眸看了眼来电显示,就起身说了句不好意思便出门接电话去了。


不过一分多钟,拿着电话回来的人,脸色有点不好看。


“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事,我得先走一会儿。


你们九郎师哥明天回,流程的事我再跟他商量一下。还有你们要出什么活儿都赶紧定下来,最迟明早,单独发给我或者是给九郎都成。


流程的事你们自己关注着点群啊……”


谁都没想到被称为工作狂的云字科师兄会早退,大家都有点懵。这人一向是以工作为先,会发生这种开会开一半人先闪了的情况实属罕见。


大家赶忙乖乖应声,生怕触了队长霉头。


 


张云雷现在的助理是个腾字科的师弟,是个好苗子,就是性子有些浮。为了磨一磨这孩子的性子,张云雷一直把他带在身边看着。


一方面是怕他自己把自己耽误了,另一方面是有空也能教教柳活。


见张云雷要走,这孩子极有眼力见,赶紧从衣架上把张云雷的白色大衣给小心翼翼的拿了过来。


德云家谱上的大师兄洁癖严重,这事儿全社上下没人不知道。


这大衣还是九郎师兄给买的,越发得小心着伺候。


3、


张云雷出了三庆园,火急火燎去了隔区的一所重点小学。


进了学校大门,张老师便门熟门熟路的奔着保健室就去了。往日里走路慢悠悠的谪仙师哥,此时简直称得上健步如飞。


小助理跟紧了师哥,按照班主任电话里说好的楼层,伸手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九郎师哥家的小摩卡有气无力的倚坐在病床上。


白白净净的孩子看上去蔫蔫的,真是可爱又怜人。


校服前襟和裤子上都有黏糊糊湿漉漉的污渍,虽然看得出是简单处理过,但要是稍微靠近点,还是嗅得到呕吐物的酸臭味。


小助理眼睁睁看着洁癖严重的张老师连心爱的外套都没脱,三两步上前就把脏兮兮的小男孩抱到了怀里。


心疼的摸了摸男孩毛茸茸的头发,还不忘细心的试一下孩子有没有发烧。


班主任明显有些被张老师的气场杵到了,赶忙上前解释:“孩子下午那会儿还好好的,就是上完体育课回来不知道怎么就吐了。


联系父母都联系不上,就给您打电话了。


刚才校医给看过了,说没什么大事。家长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带着医院看看。”事无巨细的交代了一遍。


张云雷点了点头,压着嗓子说了句谢谢老师了。


 


杨九郎这会儿正在外地参加朋友的婚礼,孩子的母亲是医务工作者,估计这会儿是在跟手术,手机没开机。


张云雷抱着孩子,温柔安抚的模样,像抱着幼小的幼兽。


六岁的男孩子不算轻,小助理想上前帮着抱,孩子却死抱着张云雷不撒手,低着头软软的叫着辫儿爹。


张云雷心疼的拍着他的背,软着调子问还难不难受了。


医院总是要去的,轻声细语的哄着,眉眼温润。恐怕任哪个师弟都不敢想,下了台冷清疏远的云字科师兄,居然也会有这么温和柔软的以一面。


4、


张云雷在车上的给孩子妈妈发了微信,告诉人家孩子今儿让他接走了,主要也是怕她一开机看到那么多未接来电担心。


去医院检查了一大通,所幸最后没事。


医生说应该是中午吃的东西硬了点,有点消化不良,再加上剧烈运动才会吐了。


检查结果出来,又给孩子家长发了信息报平安,小张老师这才放心的把孩子带回自己家。


回去的车上,小孩子许是累了,斜着趴在张云雷胳膊上睡的倍儿香,湿漉漉的口水就沾在张老师价钱五位数的雪白大衣上。


小助理从后视镜瞄了一眼,整个路上都心惊胆颤的,生怕师哥一怒之下给这孩子人道毁灭了。


结果再看师兄,温柔的给小罪魁祸首掖了掖领子,生怕他着凉。


………………


总是兢兢业业给师兄干活、还得提心吊胆堤防师兄随时查作业的小助理欲哭无泪,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5、


晚上张云雷耐着性子哄着孩子喝了点粥,这才放心的进了书房。越到年末,就越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事要忙。


他媳妇自然带着自家女儿和杨九郎家儿子上了二楼,两个小祖宗睡觉的睡觉,做作业的做作业。


忙到半夜快一点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张云雷困倦的从书房出来,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可视监控这么一瞅,就瞅着一张有点浮肿、胡子拉碴的脸。


笑着给开了单元门,叫了电梯,小张老师开了家门斜倚在门框上。


没两分钟,打电梯口就看到自家搭档拎了个巨大的大箱子出来。


“不是说明天下午回来吗,又不急,怎么今儿就回了?”张云雷看着杨九郎累的像个孙子的模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杨九郎见他就穿了件单薄的半袖,下意识的半搂着他,轻轻给人推进门,回身把门关上。


在门口换了拖鞋,这次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


“早上打电话我听你声音有点不对,是不是嗓子又不舒服了?他们要是没注意不问你,你也就不说硬挺着。”


眉眼之间尽是担心,张云雷这个倔劲儿,不回来又哪里放心的下。


从箱子里拎了好大一个包出来,放在了茶几上:“冬天本来就干,您可省点心少抽烟。我给你磨了川贝粉,以后得天天盯着炖梨知不知道?”


看着那一大包川贝粉,沙发上懒洋洋坐着的人有点懵。其实连他媳妇都没听出来他嗓子难受,就这家伙,光是打个电话都能听出来。


张云雷又好气又好笑,难免想起了早年间的事了。


从前他俩在粉丝中间流传广泛着一个哏——有一种冷叫杨九郎觉得你冷。


要是换个人这么盯着他嘟囔他他早就烦死了,可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偏偏就吃杨九郎这一套。


傲娇的哼哼了两声,算是应了。


杨九郎这才抽出空来关心别的:“慕斯睡了?摩卡呢,也睡了?”


慕斯是张云雷的女儿,刚满两周岁,大名叫张思九。


社里师兄弟家的孩子起乳名基本都是厨房里那些器具,等轮到杨九郎家孩子出世,大盆大碗这些的早都被抢干净了。


俩人一商量,干脆就叫了甜点的名字。


杨九郎家的儿子大名杨慕云,长得白白净净,名字温文尔雅。小名是俩人商量一下午商量出来的,叫摩卡。


小时候喊着还挺顺口,等孩子长大了点,偏嫌弃这像是个狗名字,死活也不让亲爹和辫儿爹叫了。


后来慢慢的大家也就都习惯叫他的大名——慕云,倒是也不难听。


至于张云雷女儿的乳名,是从杨慕云怀上的时候就定好的,不管男孩女孩,都叫慕斯。慕斯配咖啡,本就是绝配。


小女孩不讨厌这个名字,也就一直这么叫着了。


慕云慕斯,听着倒像是亲兄妹俩似的。


杨慕云可也护着这个妹妹,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小男孩,要是有人敢欺负慕斯,瞬间就进化成高冷狂躁兄长模式。


比起亲爹,眉眼间那种冷清的不近人情,倒是和他辫儿爹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谁养的像谁,这话总没错。


就像小慕斯,一笑起来软软萌萌的样子,和小眼睛河马像了十层十。


“睡啦,早睡啦,就知道孩子孩子,有了孩子就不管我了。”小张老师在自家搭档面前,总有那泼的十个泼妇都打不过的气质。


睁眼睛说瞎话的能耐不仅没随年纪变大而退步,反而更加精进了。


搭档这样,杨九郎也不气,只歪着头笑着看着他,昏黄的灯光下不知怎么就有种摄人的味道。


张云雷看他愣了一下,紧接着红着脸捂着心口别过头。


杨九郎看他这样,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个什么,俯身低头塞进张云雷宽大的领口,圆润微凉。


“早点睡,不要生病,我回去了。”


6、


角儿也看到了,生日礼物也送完了,杨九郎总算是放心了。


至于还生病的儿子:???爸爸你确定我是亲生的吗?


刚准备来个潇洒转身的杨老师动作尚未完成,就被自家角儿软绵绵的踢了一脚:“哎呀你可别作了,大半夜的往哪儿走。”


张云雷书房内间的床,永远都有仰杨老师的一席之地。


当然留也不白留,之后碰商演的流程、调整细节,顺利的水到渠成。半小时后,杨老师进了浴室,张云雷这才扭捏从衣服里掏出搭档刚刚塞的东西。


殷红的绳结,鹤鹿同春的玉环,明明只是温热,张云雷竟觉得有几分烫手。


7、


后来商演的时候,张云雷见着了杨九郎的小助理。


腾字科的师弟,喜欢壮壮和九郎才入的社,尤其喜欢九郎。后来如愿被分到了八队,九力也带过这孩子一段时间。


等九力九天能自挑大梁开新队了之后,这孩子不知怎么就成了九郎的助理。


最开始张云雷对这个师弟还有点冷冷淡淡的,直到有一天他恰巧在师弟手机里发现了一个九辫文包,这师弟的日子才慢慢好过起来。


磕九辫是被动技能,就连情敌和俩人的夫人都不能避免。


 


腾字科同云字科隔得实在太远,更何况张云雷是德云家谱上的云字科的头一个。后几科的师弟基本都有这么个毛病——一怕张云雷,一怕栾云平。


一个是天上天神,不食人间烟火。


一个是朝中权臣,主管山河尘事。


换句话说,谁都得罪不得。


按理说腾字科的师弟在张云雷面前除了打招呼问声好之外是不太敢放肆的,但偏偏那孩子看到了张云雷钱包里保平安长寿的玉佩。


有些羡慕的瞥了好几眼,看到师兄疑惑的眼神,这才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


“大家都说那药王寺的平安符灵,九郎师哥说走上去心诚一些,我们俩爬山爬了两个多小时呢,人家都坐缆车上去的。


那玩意多快啊,上去之后又排队排了一个多小时,才求了这么一个。”


张云雷没说话,甚至连表情都没什么波动。


年轻的小孩到底还是气焰胜,见张云雷这个样子,他有些不解,又有些探究,慢慢的,两种情绪杂糅在一起,成了淡淡的愤怒。


“张老师,您都不感动吗?”


张云雷别过脸,轻轻笑了一声:“我们俩都多少年了,不讲究这个。”


这个话题好像就这样过去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他又瞥了一眼那个鹿鹤同春,勾了勾唇角:“要是为这么点事就感动,那我这一辈子哪感动得过来。”


他倒也不用干别的了,天天找个地自己默默感动就是了。


杨九郎对他的好,哪是别人偶尔窥探到的冰山一角可以概括的。


 


感觉有些扎心了的杨老师的死忠粉师弟:怎么忽然觉得我有点多余……


 


8、


张云雷四十岁的生日场,高朋满座。


霓影华灯之间,不惑之年,张云雷同着他的杨九郎,终于穿上了满绣大褂。兽卷云纹,玄青做底,端的是公子俊逸潇洒,郎君器宇不凡。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穿上这身衣服,走的是堂堂正正不慌不忙。


从上场门到台中间,不过短短十几步距离,却转眼就走掉了两个人好多年。白云苍狗沧海桑田,底下的观众来来去去,身边的助演去去来来。


舞台上从来不变的,就只有他和杨九郎,还有他们共同撑过的这许多岁月。


这一天他们带出来的小角儿们上了台,赶场而来的师兄弟们上了台,乖巧伶俐的杨慕云和张思九也上了台。


掌声鲜花圣朋如云,此时眼中所见,便是二人少年时心中所想所念。


吹生日蜡烛时,杨九郎单手抱着慕斯,摘蛋糕上的小草莓给慕斯吃。眉眼之间温柔之极,让张云雷看了都有了点嫉妒。


小女孩软着调子问杨九郎叫大爸。


张云雷翻了个白眼,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挑——大爸,我还三峡呢!


也不知自家怎么排的辈儿,杨九郎不过虚长他几岁,怎么就在自家闺女面前排上了个大爸,他这亲爹反而沦落成了二爸。


不过还算女儿有点人性,知道叫杨九郎媳妇是干妈。


张云雷生怕他家宝贝慕斯叫杨九郎媳妇一句大妈,再叫他媳妇一句二妈,那可得了,可是真乱了套了。


思及此处,他舒了口气,眼里盛满了笑意。


杨慕云在旁边站着,人还没有蛋糕高,却认认真真的给辫儿爹唱着生日快乐歌。灯火之下,小小少年双眸如星辰如海,满是孺慕。


张云雷轻轻捂着自己胸口,满绣大褂下面,是温热到有些发烫的鹿鹤同春玉佩。他目及所至,便是今生难得求来的现世安好。


曾经所有的不甘心,所有的意难平,都化作了今日的一句多福多寿。


九郎生儿他生女,如此说来,他此生也算儿女双全了。儿女双全,知己在侧,这便是天大的福分。


9、


再往后十年,张云雷与杨九郎商演次数肉眼可见的渐渐少了,小园子去的次数反而多了些。


当然特殊日子商演还是要演的。


跨年、生日场、合作纪念日,诸如这些总是少不了的。两个人的活儿越磨越稳,台风也越来越游刃有余。


跟的年头多的饭都知道,老两口这是要奔着老先生的路数去了。


年轻的时候看尽了人世繁华、巫山车马,经年过后,收敛了锋芒锐气,自有天地了然于心的胸怀。


这两个人,聪明的可恨。他们无论何时,永远都能在尘世吵闹之中,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又哪管世人看不看好,路人喧不喧嚣。


就像当年张云雷死活塞给杨九郎的那块表。


就像当年杨九郎斩钉截铁的那句认哏。


十几二十几年前,张云雷就已经说过——我们两口子的事儿,你管得着嘛。前路难测,他们却早把对方划进全部余生里。


10、


辫儿六十岁那一年,杨九郎足球之外,又爱上了钓鱼。


那玩意水边一待一下午,倍儿晒。


谁都不愿意陪老爷子去打磨时间,到最后还是腰背挺直的张老先生,没事儿拿本书,要不就放首曲儿,光是发呆都能坐一下午。


后来又去了两次,杨九郎就不去了。


两家孩子都特好奇,杨老先生一个死倔死倔的老头儿,连杨慕云联合他妈劝了无数次都没用,怎么换成张老先生,就无往而不利了呢?


张云雷笑着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睛装傻。


其实他又不是真傻,他上次坐的久了回去腰疼了几天,他小眼八叉的杨线天还不是心疼他。


这世界上,总有些比爱好更重要的存在。


11、


七十岁那年生日场前两个月,杨九郎不慎得了风寒。


咳啊咳的咳了好多天都不见好,张云雷几天跑一次杨家,看着长了皱纹的河马越发憔悴,心里揪的不行。


一来二去,身体本来就不咋样的张老师也未免于难,没几天就也开始咳了起来。为避免交叉感染,慕云慕斯兄妹恨不得将两人隔离起来。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真是又磨人又顽固。


这俩人见面就相互埋怨,三天不见就又开始想着对方。


不管做点啥,总是三句话不离搭档。


俩孩子被折磨的几近崩溃,干脆把这两位亲爹关进了一个书房,让他们彼此祸害去。


不见面就想,见面就掐的两个老爷子在一块待了没四十分钟,就谁更喜欢谁的问题吵了起来。


“当初可是你追的我。”


“那还是你赖着我死活不走的呢,谁不知道杨老爷子认哏。”


“那大家伙儿也都听过,有人在台上说过我喜欢我搭档,我不需要朋友,有杨九郎就够了。”杨九郎据理力争。


顺手抓着理的张云雷掐着腰:“也不知道谁,在我结婚那天哭的门儿门儿的,抓着我的手话都说不出来。”


杨九郎有点老脸挂不住,哼了一声:“那不知道是谁,当初在后台,握着我的手跟我说,翔子,我不离开你,我不离开你。”


…………


岂有此理,张云雷一拍桌子,放大招:“那是谁,在三庆园出事儿的时候挡在我前面,冲别人嚷嚷谁敢动张云雷我就跟谁拼命的?”


杨九郎冷笑:“我怎么记得有人说过,我只给喜欢九辫的人说相声。”


“明明是你喜欢我多一点!”


“哼,你喜欢我可也不少!”


慕斯端药刚想敲门,就听见自家高冷疏离的老艺术家亲爹像小孩一样嗷的一嗓子:“杨九郎,是谁给你的勇气敢质疑你的角儿?”


一脸懵逼的慕斯完全不懂这两个老爷子吵这个有什么意义。她和杨慕云的名字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思九,慕云。


还用多说什么吗?连干娘和亲妈都不愿意搭理你俩啊。


从这一场不大不小的病,两位老艺术家的生日专场算是彻底停了。往后每年就是八月份小园子里开个专场,更是一票难求。


12、


人人都说张云雷和杨九郎这对搭档好了一辈子。


他是他儿子的辫儿爹,他是他女儿的大爸。


无名时有他、伤病时有他、失眠时有他、苦闷时有他。


张扬时有他、鼎盛时有他、称王时有他、隐世是有他。


两家虽不比邻而居,却往来甚密。人世匆匆,兜兜转转,过客往往,行者憧憧,这一晃,便是一辈子。


兄弟搭档之间再好的情谊,也不过如此。


许多年前杨九郎说过,搭档如夫妻,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张云雷回了一句,他说的搭档如夫妻,这就是我媳妇,娶了一个好媳妇。


他们当年所有的挣扎、沉默、不被世俗所懂、唾弃、甚至骂名,未曾诉过一句委屈,都是为了能让对方过得更好一些。


世人不懂、但所幸他们彼此懂。


13、


树无得万年长青,人没有日月之寿。


慢慢的,就连不愿服老的张云雷都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上了年纪。胳膊腿的常疼,身体也远不如当初了。


有时候上午进了书房,明明有想写的东西,可一不小心就小憩到日落西山。杨九郎比他还老一些,身体也不算多好。


有一次两人难得聚在一起,闲的无聊的张云雷拿杨九郎撒筏子。杨九郎也懒得跟他吵,就笑着看着他。


笑着笑着,那眼神里就流露出些伤感的意味来。


嘚吧嘚吧嘚的张云雷忽然就愣住,他心头一酸。杨九郎什么都不用说,他也能知道对方的所思所想。


十好几年没在大场子开过专场的人,忽然来了脾气。


“咱们去蹭蹭哪个孙子的场子吧!”张云雷对着杨九郎眨眼睛。


这次说孙子可是真孙子、不是抄便宜了。


14、


时隔数年,大剧场的背景板终于又挂上了许久都没挂过的主题。


——张云雷 杨九郎生日专场。


当然让两个老爷子现在开专场全场high到十二点实在是有点太难为人了,他们俩整晚只要说一场,这票价就稳赚不赔。


上场前杨九郎咳得厉害,张云雷也不怎么精神。两个九十多岁的老头子,却偏偏挑了个《学哑语》。


孙辈们劝过,但完全没用。


张老师从小就是个仪式感巨重的人,这是当年他和杨九郎第一次合作的时候使过的活。


他如此执着,这一辈子无论如何要做到有始有终。


他想演这出,杨九郎也不反驳。宠了一辈子的角儿,最后再宠一次又如何。于是学哑语,就这么被订下来了。


小哑巴到了这个岁数是不可能东颠西跑了,当桌子里的老头对着自己的角儿喊说“我爸爸死了”的时候,换回了一句“可不嘛,死了快有一百年了。”


不跑不跳不颠的学哑语,也还是引得哄堂大笑。


开场前有观众知道这场使的活,有心的送了个鸾凤和鸣的红盖头。流苏坠坠,银绣当中。十里红妆处,也不过求一人长守。


在这方寸舞台,他们也曾互诉爱意、交颈吻面、两赠指环、拜天拜地、互饮交杯。可这一次,张云雷反复的摸着这抹盖头,却再也做不出亲了盖头,盖住他小眼八叉一线天的事了。


人这一辈子,总要有点遗憾。


之后便是送蛋糕点蜡烛许愿的环节,明明是张云雷的九十大寿,他却偏闹着让杨九郎先许愿。


杨九郎闹不过自己的角儿,腰都有些咳弯了,却还是无可奈何的叹气。


舞台之上,这么多小辈,他不从,总不能让自己角儿的话掉地上。


眼神从左边到右边扫了一遍台上后辈,又深深看了一圈台下的观众,杨九郎压住咳嗽,满怀感慨。


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角儿的身上。


这怕是此生最后一次,再在这个舞台上,看到自己如此光芒耀眼的角儿了。这一辈子这么短,却又那么长。


闭上双眼,白发苍苍的老人双手合十,许愿的模样无比虔诚。


“希望下辈子,还能做个爷们,还讲相声。”


他温柔的尾腔,被铺天盖地而来的掌声和叫好声淹没。纵使万人欢呼,杨九郎眼底全部的温柔,最终还是只落满了那一个人的身影。


张云雷笑眯了眼睛,一句话也不说。他背对着观众,面对着杨九郎,在五层蛋糕前面小声许愿。


只是这一次,他俩是真吹不到顶上的蜡烛了。


庆生结束,而后是后辈们的返场。


一场狂欢,粉末盛装,帷幕拉下,观众退场,灯光熄灭。


吵吵嚷嚷,总要走上这么一遭。


张云雷与杨九郎的戏,前半场曲折离奇轰轰烈烈,后半场热热闹闹安安稳稳,便是再不舍得,也还是来到了尾声。


演出结束,杨九郎被孙子扶着,坐上保姆车要和张云雷分开的时候,他忽然回头,喊了张云雷一声。


“辫儿,你刚许的那个愿望,作数吗?”


夜色之中,张云雷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冲他摆了摆手:“小眼八叉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保姆车门关上,两辆车行往不同的方向。


这一辈子,他们是最好的搭档。


15、


这一夜的北京城的雪下的很大,晚归的张云雷坐在落地窗前赏漫天雪景。他戴着老花镜,借着昏黄灯光,看着搭档发过来的信息。


不长,就一句话,张云雷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


半天,他才懒洋洋的打着字,慢悠悠的点了发送键。


只是这一次,张云雷等了一夜,再也没有等到他小眼睛捧哏发来的回复。这一辈子,说着绝不让自己角儿的话掉地上的家伙,终于还是摔了他角儿一次。


晨霭过窗,霞光如绯,刚满九十岁的张云雷,在柔软阳光中,握着手机沉沉睡去。


曦景落在他鹤鹿同春的玉环上,郁郁葱葱。


他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来。


16、


此生此世,张杨此二人,辛酸苦辣尝过,锦绣山河渡过,臻爱之人配过,儿女双全占过。


两个人哪个不是好搭档、好演员、好前辈、好徒孙、好丈夫、好父亲。


可硬要说起来,却也不能算不枉此生。


张云雷与杨九郎之间,到底有一句话,终其一生也没能告诉对方。但所幸默契之极,一个人不说,另一个人都懂。


他们之间的所谓成全,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这一辈子,倘若将这几十年的信任与依赖以爱情两字弊之,或许才是真真是委屈辱没了这两个人。


17、


这一年,他们到底再没能等到最重要的8月20日。


岁末年初,乍暖还寒。著名相声表演老艺术家杨九郎、张云雷于同日在北京先后辞世。


消息一出,业内剧震,后辈恸哭。


杨家小辈在收拾老人遗物的时候,看到了二人最后的聊天记录,不禁感慨万千,失声痛哭。


尔后将截图发在了自己的社交网站上,全网震动。


 


截图之上,并没什么华丽辞藻,也无煽情之言。


短短两句话,便是这两位老艺术家跌宕起伏精彩非凡的一生。


 


杨九郎:角儿,生日安康。愿你此生历遍山河,只觉得人间值得。


张云雷:傻berber,终我一生,你就是我的山河。你在人间,我便值得……


 


所以当他不在了,他甚至未等上一日,便撒下这大好河山,追随而去。


自此一生,无论年岁。他永远是他的角儿,台上台下光芒万丈;他永远是他的傻berber,人前人后有处可依。


他们曾说好的一辈子,到底真是相扶相持,走了一辈子。


18、


再往后岁月,总有世人闲时感叹艳羡张杨二人之间的搭档情谊。便就是夫妻,也最多不过如此。


人生漫漫,若得此一友,夫复何求。


可他们不在了,这世上便再没有人知晓,张云雷此生的最后一个生日愿望。


在杨九郎笑着看着他说出“希望下辈子,还做个爷们,还讲相声。”这句话之后,张云雷在万人喧嚣中,对着蜡烛,虔诚许下的那个愿望,其实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做女孩子,嫁给个说相声的。”


 


19、


 


如果有来世,希望这次说好的一辈子,也真的是一辈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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